要实现对本族文化与他族文化、世界文化的多元整合,实现本族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合理交融,需要培养学生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主的能力。文化自觉与自主是学生在充分认识本族文化并理解其他多种文化过程中,经过自主适应,不断明确自身在多元文化世界中的位置,并与其他文化共同建立起各文化能和平共处、共融发展的共处守则。^这种能力的培养除了要具有理性的公民意识与开放的全球意识,更首要的是具有对本族群浓厚的归属与情感。民族情感是人与生俱来的且不容置疑的,是一个人对其家庭、族群或族群文化的情感与记忆。作为当今世界格局的基本治理单位,民族一国家使每个人的民族或民族文化有了具体的疆域归属感,使他与现实生存世界的某个政治社会联系在一起。民族一国家的文化传承与发展是基于每位公民对民族一国家的认同,这包括了民族文化认同与政治制度认同。正如亨廷顿所言,依靠单纯的政治信条是不足以产生或维系国家认同感的,仅仅依靠政治意识形态建立的国家是没有生命力的。[11]仅仅通过共同的经济利益为基础而结合的共同体,若缺乏共通文化的向通性,是无法产生炙热的国家情感的,更勿论坚定的国家精神与信仰。缺少了以民族情感为根基的文化价值教育,失去对乡土情怀与族群情感的双向交流,而单纯依靠外在制度价值的单向强制性灌输或同化,难以获得公民对中华民族的认同甚至产生反抗与冲突。因此,跨文化教育既要以法制、民主等主导价值观教育为前提与核心,同样需要以民族语言、历史、故事、风俗等课程培养民族文化情感。 3.强调学术认知与文化建构的全球跨文化教育。 经济全球化变革下各国对人才培养目标已不再局限于过去一般意义上的思想品质、知识技能或文化素养,而是强调一种全球性的跨文化理解能力和知识创新能力。"只有通过对其他民族或民族文化的视野来认识本族文化与行为时,才能全面而深刻地理解本族文化。[12]这种文化理解并非某个价值观念的强加或主导,而是不同价值观念相互检验、批判而形成的一种"视域融合"。正如伽达默尔说"理解是一种内在认知的增长,它会被作为一种新的经验被纳入已有的知识经验结构。[13]跨文化理解能力是能在面对历史或现实中不同来源文化时能主动且客观地建立对话,并在不同观点与视域的相互认识与批判中改变已有认知。跨文化理解能力的培养与科学文化素养的提升,会促使学习者在两种或多种文化与学术认知的交互中突破单一文化带来的思维局限,在多维信息中逐步对专业知识进行检索、比较、迁移、融合、创造,最终实现本民族文化与知识的创新。为此,跨文化教育并非简单局限于将他族语言或其他显性文化作为基本的涉外生存技能传授给学生,因为这不仅不利于跨文化意识与能力的培养,更可能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与传承造成伤害。跨文化教育应是一种以学术认知为载体、以文化建构为指向的融入式教育,它更强调社会认知中内隐的文化性与知识性多于外显的工具性,是以社会与学术认知语境为中心的文化建构与交流,即,以学科内容为驱动,强调知识和文化的整合,以学生当前认知水平建构的文化交互情境。14] (二)我国民族跨文化教育的合规律性发展 民族文化发展的双重规律决定了我国在实践民族跨文化教育过程中会出现两种风格迥异的教育观念方面是以中华民族这一群体归属为最终指向,以包括血缘、地域、信仰、语言等文化特质为基础,强调学生对民族浓厚情感对民族传统文化与精神的认同,有着传统的、本土的民族主义色彩;另一方面则是以个体自由为本位,以包括自由、平等、民主等政治价值为基础,强调学生作为公共社会一份子而应具有的公民理性反思能力、民主建构参与能力,带有现代的、普世的自由主义倾向。在教育目的上,前者将对本民族、族群共同体的归属和情感作为最终目的,而后者将社会集体、民主法治的参与积极性与能力作为培养目标;在教育方式上,前者主要通过包含特殊情感的语言、故事将价值观进行隐形渗透,而后者则是显性传递关于民主、法制、人权等方面的观念、知识,并以此训练和培养理性反思与实践参与的能力;从文化属性上,前者是文化传统的承续,而后者是现代文明的产物。因此,在跨文化教育实践中常会出现两套教育理念、教育目标和内容重心同时并存的现象,虽然两套理念具有一定的内在一致性,但在实施过程中更彰显着相互的紧张和冲突。若在教育实施中没有很好地厘清两种教育观念之间的基本界限、内在差异,缺乏使两者进行融合的一个立足点,而只是简单的将两种不同价值体系的观念和内容一并列出,必然会造成学生在跨文化教育实践中出现话语体系的混乱和价值观念的矛盾。 塔米尔曾在其《自由主义的民族主义》中提出,文化与民族的归属是建构的,是每一个个体所与生俱有的文化与民族身份选取权利,也是个体自由追求其生活方式的基本权利,其共同建构组成了每个民族的权利。基于此,跨文化教育中所强调的民族身份、公民身份都应该是个体在理性认知的基础上进行自主选择的结果,而并不是完全受到其血缘、地域、宗族等天然纽带所决定,即使这种选择空间可能很小,但在个体由被动接受其身份转为对自我身份进行主动发现和建构时,该民族所赋予的身份意义将完全不同。在基于道德优先性的自我选择过程中,个体可以在以情感渲染为主导的民族乡土教育与以理性认知为内容的公民意识教育内容与过程中进行自主建构出符合自身的民族与公民身份。 为此,符合民族文化发展规律的民族跨文化教育应是民族情感、公民理性以及学术认知三者相互融合后的良性互动,而不是非此即彼发展,既要对中华民族文化传统加深理解与接纳;又要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治主权予以认同与维护;还要对经济全球化与科技现代化的改革需求予以适应与满足。换言之,跨文化教育应注重以个人自主选择为基点,以民主法制为核心,以民族情感为纽带,以学术认知为载体培养具有批判理性意识、民族乡土情怀的世界公民。片面地履行或加强任何一方而忽视其他部分,或是将其中的理念与内容简单地一并实施,只能导致在跨文化教育实践中出现文化认知的混乱与颠覆,甚至陷入极端民族主义与民族虚无主义的陷阱。只有当人们都具有了理性的自我身份认识,成为真正现代化、全球化民主社会中的自主公民,才能对内共同结成多元稳固的国家共同体,对外形成开放和睦的全球政治与文化生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