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内好敏锐地察觉到了鲁迅身上的某种宗教性:“鲁迅在他的性格气质上所把握到的东西,是非宗教的,甚至是反宗教的,但他把握的方式却是宗教的……我想象,在鲁迅的根柢当中,是否有一种要对什么人赎罪的心情呢?要对什么人去赎罪,恐怕鲁迅自己也不会清晰地意识到,他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分,对坐在这个什么人的影子的面前(散文诗《野草》及其他)。这个什么人肯定不是靡菲斯特,中文里所说的‘鬼’或许与其很相近。”⑨伊藤虎丸接着这一发现评论道:“我以为所谓‘对什么人’的精神方式是‘宗教的’——虽然这个‘什么人’需要加一个限制,那就是其对社会和自然来说是非内在的而是外在的,即‘人格的’。”①111“换句话说,这种精神方式就意味着与‘什么人’(外在的他者)构成关系,并且通过这种相遇不断否定现世(包括既成宗教),把现世相对化,从而与被现世埋没做持续的斗争。而在这个意义上的宗教性,即使在可以在宗教学上分为几类的世界宗教当中,在超神教(‘人格’宗教)当中,也会被认为是最富有特征性的那种。同时,这种宗教性格或机能,与‘一般所说的作为中国人的意义上’的宗教性,尤其是异质的(譬如,就像M.韦伯在《儒教与道教》一书中所指出的那样)。”①11 笔者认为,可以说,青年鲁迅对西方之接受,在最深的层面上,正是这种宗教性,这种“与‘什么人’(外在的他者)构成关系”的精神方式。当然,这种接受不可能是机械的生搬硬套,而是如鲁迅自己所描述的“启蒙”的理想方式:“盖诗人者,撄人心者也。凡人之心,无不有诗,如诗人作诗,诗不为诗人独有,凡一读其诗,心即会解者,即无不自有诗人之诗。无之何以能解?惟有而未能言,诗人为之语,握拨一弹,心弦立应,其声澈于灵府,令有情皆举其首。”②251 在这种与“什么人”(外在的位格存在)的关系中,则有“诚”之生发,“诚于中而有言”,发为“心声”,于是“主观之内面精神”显,“个之性”张,则人立也。这就是鲁迅所把握的作为西方之根柢的“人”。“人立而后凡事举”,通过对作为根柢之“人”的把握,鲁迅也将西方作为一个整体完成了把握。 注释 ①伊藤虎丸.鲁迅与终末论[M].李冬木,译.北京:三联书店, 2008. ②鲁迅.鲁迅著译编年全集·壹[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③熊野义孝.终末论与历史哲学[A]//伊藤虎丸.鲁迅与终末 论[C].李冬木,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164. ④《圣经》中文和合本,列王纪上十五章三节. ⑤《圣经》中文和合本,列王纪上十五章十四节. ⑥K·莱比特.历史当中的意义[A]//伊藤虎丸.鲁迅与终末论 [M].李冬木.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110. ⑦尼采.反基督[A]//伊藤虎丸.鲁迅与终末论[M].李冬木,译. 北京:三联书店,2008:112. ⑧K·雅斯贝斯.尼采与基督教[A]//伊藤虎丸.鲁迅与终末论 [M].李冬木,译.北京:三联书店,2008:112. ⑨竹内好.近代的超克[M].李冬木,赵京华,孙歌,译.北京:三 联书店,2005:8. 参考文献 [1]鲁迅.鲁迅著译编年全集·壹[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伊藤虎丸.鲁迅与终末论[M].李冬木,译.北京:三联书店, 2008. [3]竹内好.近代的超克[M].李冬木,赵京华,孙歌,译.北京:三 联书店,2005. |